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楞严经中最经典的句子是什么(楞严经中最经典的句子)

楞严经中最经典的句子是什么(楞严经中最经典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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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云老和尚:你到哪里访善知识呢?不如熟读一部《楞严经》

末法行人,如我们者,比魔外的本领也比不上。《楞严经》说:“色阴尽者,于其身内,拾出蛲蛔,身相宛然,亦无伤毁。于时忽然,十方虚空,成七宝色,或百宝色,同时遍满,不相留碍。忽于半夜,在暗室中,见种种物。”

受阴尽者,能反观其面,各有十种禅那现境,叫着五十种阴魔,迷不自识的,则谓言登圣,大妄语成,堕无间狱。老子说的“其中有精”,和孔子说的“空空如也”,是见到识阴的道理。

罗汉五阴俱尽,已出三界;我们色阴未尽,与道相隔得远。我惭愧不过比你们痴长几岁,弄到一个虚名。你们以为我有什么长处,以我为宗,就苦了。我比《楞严经》所说的妖魔外道都不如,比祖师更不如。所以每每教你们参学的,要带眼识人,又要有双好耳,听法能辨邪正,然后将所见所闻的,放进一个好肚里,比较他的是非得失,修行就不会走错路,不上伪善知识的当。

现正是末法时代,你到哪里访善知识呢?不如熟读一部《楞严经》,修行就有把握,就能保绥哀救,消息邪缘,令其身心,入佛知见,从此成就,不遭歧路。又全经前后所说,着重在一个“淫”字。

如经中说:“若诸世界,六道众生,其心不淫,则不随其生死相续。汝修三昧,本出尘劳,淫心不除,尘不可出。纵有多智、禅定现前,如不断淫,必落魔道。”看《楞严经》若不归宗,跑马看花,就不中用,要读到烂熟,就能以后文消前文,以前文贯后文,前后照应,则全经义理,了然在目,依经作观,自得受用。

古来行人,从此经悟道的很多,温州仙岩安禅师,因看“知见立知,即无明本;知见无见,斯即涅磐”,当时破句读云:“知见立,知即无明本;知见无,见斯即涅磐”。于此忽有悟入。后人语师云:“破句读了也。”师云:“此是我悟处。”毕生读之不易,人称之日“安楞严”。希望同参们,无论老少,常读《楞严经》,此经是你随身善知识,时闻世尊说法,就和阿难作同参。

十句《楞严经》经典语录欣赏,点亮心灯,破开迷雾

一、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楞严经》

【大意】:你爱慕我的心,我贪恋你的美貌,正是这个因缘,历经了千百劫,仍常缠缚在一起。

二、心法互生者,以诸法本无,由心故有,心亦本无,因法故有。--《楞严经》

【大意】:心与法是互生的,无明妄心起五蕴,五蕴法生增无明。

三、虽有多闻,若不修行,与不闻等,如人说食,终不能饱。--《楞严经》

【大意】:见识再多,若不去行动,与没有见识没什么分别,就如一个人不停的说吃东西,但终究无法饱肚。

四、未证言证,未得言得,是大妄语。--《楞严经》

【大意】:还未证悟却说已证悟,未得道却说已得道,这便是大妄语。

五、淫心不除,尘不可出。--《楞严经》

【大意】:未戒断淫邪者,是无法证悟或者得道的。

六、狂性顿歇,歇即菩提。--《楞严经》

【大意】:狂性即人性中一切不好的东西,也可狭义理解为贪嗔痴,将一切不好的品性停掉或改掉,便能证悟。

七、开眼见明,闭眼见暗,所见不同,见性不变。--《楞严经》

【大意】:张开眼睛见到光明,闭上眼睛见到黑暗,只是看到的东西不同,但其实见性一直没有变改,没有因为明或者暗而有所增损。

八、如人以手,指月示人。彼人因指,当应看月。--《楞严经》

【大意】:譬如有人用手指着月亮让他人看。那个人却将重点放在手上,应该将重点放在月亮上。

九、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楞严经》

【大意】:你欠我的命,我也有需要还给你的债,正是这个因缘,所以你我在历经百千劫仍在这生死中轮回。

十、异见成憎,同想成爱。--《楞严经》

【大意】:因意见不同而产生憎恨,因互相想念而产生爱意。

大佛首楞严经白话卷二下

世尊亦曾于楞伽山,为大慧等,敷演斯义:彼外道等,常说自然,我说因缘,非彼境界。我今观此:觉性自然,非生非灭,远离一切虚妄颠倒,似非因缘,与彼自然;云何开示,不入群邪,获真实心,妙觉明性?

世尊过去也曾在楞伽山,为大慧等敷讲这个道理:那些外道,常说自然。我说因缘,就不同於他们的思想境界。我现在观察,认为觉性自然。不生不灭,远离一切虚妄颠倒境界,似乎不是因缘的关系,这和他们讲的自然,有什麽不同呢?怎样开示?才使我们不致堕入他们的邪见中,得到真实心,妙觉明性呢?

解 印度外道中无因论师认为一切物,无因无缘,自然生,自然灭。他们作的偈子说:“谁开河海堆山岳?谁削荆棘画兽禽?一切无有能生者,是故我说为自然。”因为他们拨无因果,否认修证。所以佛以因缘说破之。如楞伽经颂说:“我说唯钩锁,(钩锁即是因缘,取相因不断如钩锁相连义。)离诸外道过。若离缘钩锁,别有生法者,是则无因论,彼坏钩锁义。一切诸世间,无非是钩锁。无明与爱业,是则内钩锁。种子泥轮等,是则名为外。”此颂第一句:我说唯钩锁,即是本文中我说因缘之意。第二句即是非彼境界。无因论否认因果,破坏世间相,断灭诸法,称为断见外道。金刚破空论上说:宁可起有见如须弥山,不可起空见如芥子。空见即是断见,因为空见否认因果,能断三乘人善根。无明与爱为因,行业为缘,能生识、名色等十二因缘。故十二因缘亦名十二钩锁。种子为因,水土为缘而生芽。泥团为因,轮绳为缘而成瓶。世间诸物,例此可知。

佛告阿难:我今如是,开示方便,真实告汝,汝犹未悟,惑为自然!阿难!若必自然,自须甄明,有自然体。汝且观此,妙明见中,以何为自,此见为复以明为自?以暗为自?以空为自?以塞为自?

佛告诉阿难:我现在这样的多方譬喻,给你讲明白,告诉你真实情况,你还不明白,疑为自然。阿难!假若确是自然,就必须审察明白,自然以什麽为体?你试观察在这个妙明见中,以什麽为自?这个见到底是以明为自呢?还是以暗为自?以空为自呢?还是以塞为自?

阿难!若明为自,应不见暗;若复以空为自体者,应不见塞;如是乃至,诸暗等相,以为自者,则于明时,见性断灭,云何见明?

阿难!假若以明为自,那麽,在暗时就不应当见着暗。若是以空为自呢!就不应当见着塞。以此为例若是以暗等为自时,那么在明时见性已断灭,怎麽又能见着明呢?

阿难言:必此妙见,性非自然,我今发明,是因缘生。心犹未明,咨询如来,是义云何,合因缘性?

阿难说:照这样看来,这个妙见的体性,的确不是自然。我现想来,可能是从因缘生。但是我心还不太明白,请问如来,这个道理要如何才合乎因缘的性质?

解 阿难在前文里怀疑见性不在因缘内,所以疑为自然。因为自然和因缘是相对的。现在佛既然破了自然的看法,他又以为是从因缘生。因为他不是真正认清了见性,所以始终在相对境界里转圈子。

佛言:汝言因缘,吾复问汝:汝今因见,见性现前,此见为复因明有见?因暗有见?因空有见?因塞有见?阿难!若因明有,应不见暗;如因暗有,应不见明;如是乃至,因空、因塞,同于明暗。

佛说:你说是因缘,那我就再问你,汝现在因为见,见性才显现出来。那麽你的这个见到底是因明的关系才有见?还是因暗的关系才有见?是因空才有见?还是因塞有见?阿难!假若是因明才有见,那就不应当见暗。假若是因暗才有见,那就不应当见明。以此类推,因空因塞,亦同此理。

复次,阿难!此见又复缘明有见?缘暗有见?缘空有见?缘塞有见?阿难!若缘空有,应不见塞;若缘塞有,应不见空;如是乃至缘明、缘暗,同于空塞。

再说,阿难!这见到底是缘明才有见呢?还是缘暗才有见?缘空才有见呢?还是缘塞才有见?阿难!若是缘空才有,那就不应当见塞。若是缘塞才有,就不应当见空。以此类推缘明缘暗,也同此理。

解 佛家所说的“因”,是指已有的条件。“缘”是指眼前的机会。同时佛家认为一切事物都要靠“因”“缘”和合才能发生。佛家对一切事物的发生,有一套固定的逻辑规律道:“诸法(指一切事物)不自生,亦不从他生,不(自他)共生,不无因生,因缘和合生。”这就是说:一切事物不能从自己产生,也不从其他的事物产生,也不能从自己和其他的事物共同产生,不能没有条件就产生,事物的发生,是己有的条件,和现有的机会,在某种情况下,相互和合而生。所以本文中佛先从因上问阿难,再从缘上问阿难,以证明见不可能从因缘发生。

当知如是精觉妙明,非因非缘,亦非自然。非不自然,无非不非,无是非是。离一切相,即一切法。

你应当知道,这个精觉妙明的见,不从因产生,也不从缘产生,也不从自然产生。没有非,没有不非,没有是,也没有不是。离开一切分别相,即是一切诸法的本性。

解 精觉妙明的本性,不在相对境界之内,你要用相对概念去理解它,永远不可能。任何语言文字,在它身上全安不上。称它为精觉妙明,也只是一时的假名而已。所以禅宗比喻为“无阴树”,“无缝塔”。这个道理必须自悟,自证。维摩诘经中文殊菩萨说“善哉!善哉!乃至无有文字语言,是真入不二法门。”所以说:没有是和不是,没有非和不非。一切相都是起於分别心,所以离开分别心,就离开一切相。离开了相对境界,就离开分别心。金刚经上说:“离一切诸相,即名诸佛。”又说:“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因此:离一切相,即一切法。

汝今云何于中措心,以诸世间戏论名相而得分别?如以手掌,撮摩虚空,祇益自劳,虚空云何,随汝执捉?

你现在真什麽还要在道当中用心?以一切世间的戏论〈注一〉名相〈注二〉所得到的分别来看问题。加人用手掌来捉摩虚空,徒自劳累,虚空如何随你执捉呢?

注一 佛家认为凡是从相对境界中所产生的理论,都不是真实的,所以称为戏论。

注二 一切文字理论,总不能离开名相。可是名相并不是事物的实相。在我国的庄子上面也曾多次谈到实相不能用名相来说明。

解 阿难处处错在用妄想来认识妙觉明性,岂知一落入妄想当中,即处处以分别心来比量。真性本来不在相对范畴中,愈比量愈错。所以禅宗常说:“开口便错,动念即乖。”华严经上说的:“妄想不歇,歇即菩提。”你只要把妄想息下来,直验一下,才知道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阿难白佛言:世尊!必妙觉性,非因非缘,世尊云何常与比丘宣说:见性具四种缘?所谓因空、因明、因心、因眼,是义云何?

阿难对佛说:世尊!这个妙觉性,假若的确是非因非缘,为什麽世尊常与比丘宣说见性具备了四种条件?就是因空因明,因心因眼。这是什麽道理呢?

解 阿难因为佛在过去说小乘教法时,曾有过“四缘生识”的说法,此时错认在“妙觉明性”上。“识”是从分别心产生的,它生於“根”与“尘”之间,是妄想的产物。所谓“因空因明”,就是“尘境”,“因心因眼”就是“根境”。根与尘之间产生识心。阿难粗心,误认识心为“妙觉明性”。这点,在初学佛的人当中,极容易弄错!切须

注意。

佛言:阿难!我说世间,诸因缘相,非第一义!

佛说:阿难!我当时是说世间法当中的众因缘相。不是第一义!〈注〉注 佛家称究竟根本的道理为第一义!

解 佛在当初说小乘教法时,为了破斥当时印度自然外道否认因果,而临时说因缘相,并不是究竟的道理。这种说法在佛法中称为“权教”。

阿难!吾复问汝:诸世间人,说我能见,云何名见?云何不见?阿难言:世人因于日、月、灯光,见种种相,名之为见;若复无此三种光明,则不能见。阿难!若无明时,名不见者,应不见暗!若必见暗,此但无明,云何无见?阿难!若在暗时,不见明故,名为不见;今在明时,不见暗相,还名不见!如是二相,俱名不见。若复二相,自相陵夺,非汝见性,于中暂无。如是则知,二俱名见,云何不见?

阿难!我再问你:世间上一般人说我能见,怎样才叫见?怎样叫不见?阿难道:世间上的人,因为靠日月灯的光明,见种种现相,就名为见。要是没有这三种光明,就不能见。阿难!假若在没有光明时,就名为不见。那就不应该见暗。若是能见着暗,那在没有日月灯时,只能说是没有光明,怎能说是没有见呢?阿难!若是在暗时,因为不见明就称为不见。现在在明时,不见暗相,也称为不见。这样就明暗二相,都称为不见。假若知道是明暗二相,互相倾夺,并不是你的见性,暂时消灭。那就应当知道,两者(明暗二相)都是见。怎麽能说是不见呢?

是故阿难!汝今当知:见明之时,见非是明;见暗之时,见非是暗;见空之时,见非是空;见塞之时,见非是塞。四义成就。汝复应知: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云何复说因缘、自然,及和合相?

所以阿难!你现在应该知道,当你见著明时,你的见并不是明;见著暗时,你的见也不是暗;见著空时,你的见也并不是空;见著塞时,你的见也不是塞。懂得这四个道理以後,你还应当知道,当你见著任何事物时,你所见的对象并不是你能见的见;你能见的见和你所见的对象是离开了的,你能见的见绝不可能见著自己。你怎麽还能从因缘自然和合与不和合等现象当中来说见呢?

汝等声闻,狭劣无识,不能通达,清净实相。吾今诲汝,当善思惟,无得疲怠,妙菩提路。

你们这些小乘罗汉,思想狭窄〈注一〉,见解不正确〈注二〉,没有明辨是非的智慧,不能透彻了解诸法的清净实相〈注三〉。我现在教诲你们,应当好好考虑,不要怕困难而懈怠了正确修行的道路!

注一 小乘局限於因缘的圈子内,所以佛说他们思想狭窄。

注二 为外道自然的邪说所惑,所以佛说他们没有正确的见解。

注三 清净实相即诸法的本体,远离一切戏论,不能在妄想所产生的假相中去看他。

解 善思维不是在意识上用分别心去考虑,而是远离妄想,从无分别,无境界处去认识什麽是清净实相?妙菩提路即是走妙奢摩他三摩禅那的道路。

阿难白佛言:世尊!如佛世尊,为我等辈,宣说因缘,及与自然;诸和合相,与不和合,心犹未开。而今更闻,见见非见,重增迷闷!伏愿弘慈,施大慧目,开示我等,觉心明净。作是语已,悲泪顶礼,承受圣旨。

阿难对佛说:世尊!正如世尊为我们宣讲因缘及自然,和合相与不和合相等情况,我们心里还没有彻底明白。现在更听说见见不是真见,这就更使我们心里迷闷不解了。惟愿佛以大慈心,用大慈眼来开示我们,使我们的觉心明了清净。说完这些话後,就一面流泪,一面顶礼,希望能接受圣意的指示。

解 因缘及和合相,是小乘的见解,自然及不和合,是外道的理论。

尔时世尊,怜愍阿难,及诸大众。将欲敷演,大陀罗尼,诸三摩提,妙修行路。告阿难言:汝虽强记,但益多闻。于奢摩他,微密观照,心犹未了,汝今谛听,吾当为汝,分别开示。亦令将来,诸有漏者,获菩提果。

此时世尊为了怜悯阿难及在座众人,将要敷陈演讲大陀罗尼〈注一〉诸三摩提〈注二〉妙修行路。告诉阿难说:你虽然记性好,这只能使你多记得一些东西。但你对於妙奢摩他〈注三〉精密的观照〈注四〉,心里还没有了解,你现在仔细的听著,我当为你详细分析讲解,同时也要使将来这些没有证到无漏〈注五〉的修行人,能得到菩提的圣果。

注一 陀罗尼为印度文的译音。其涵义为总持,即是总一切法,持无量义。有多宇,一宇,无宇之分:多字如後文佛顶光明中所说神咒之类,一字如密宗中嗡字吽字之类,无字如圆觉经中:有大陀罗尼,名为圆觉。

注二 见前。

注三 见前。

注四 观照是佛家修行用功的一个重要方法,观就是在思想上观察,照就是观察任何事物时,不能杂一点主观的感情。要像镜子照物像时,虽然把各种物像都照得明明白白,可是不动一点主观的思想去分别它。修行人在习禅定时,虽然心里不动一点妄想,但不同於木石的无知,这就是“观”!在这一切都历历分明当中,无能所之分,无内外之别,这就是“照”。精微而绵密用功下去,就是“微密观照”。

注五 见前。

阿难!一切众生,轮回世间,由二颠倒,分别见妄,当处发生。当业轮转。云何二见?一者、众生别业妄见;二者、众生同分妄见。

阿难!一切众生,在世间轮回生死〈注一〉,皆由於二种颠倒〈注二〉分别妄见,这二种妄见当处发生〈注三〉,当业〈注四〉轮转。是哪二种妄见呢?一是众生的别业妄见,二是众生的同分妄见。

注一 佛家分生死为二种:一是“分段生死。众生因为业力的缘故,此生结束而死。又因为其它的业力关系,又产生了另外的生死。似乎生死分为很多段,这一段生死结束後,又转换为新的生死。这样生死轮回不已,称为“分段生死”。分段生死是靠业力产生的,六道轮回的生死都是如此。二是“变易生死”。修行人到了一定的程度时;生死已可以不受业力支配,而随自己的主观意愿来决定。称为得意生身。此时的生死就称为“变易生死”。罗汉和菩萨的生死就是变易生死。按照佛的标准看来,仍然在生死中。所以此处所指的生死,不但是凡夫的分段生死,也包括小乘罗汉的变易生死。因为此经是以圆满菩提不生灭性为最终目的。

注二 二种妄见都由於不识自己的净妙明性。向外驰求,妄立能所,妄生分别,所以称为颠倒。

注三 二种妄见都是从本来清净见中,一分妄见所产生,不从外来,所以称为当处发生。

注四 众生因为不识自性,在同分妄见中,追求不息。於是种来世别业之因,在别业妄境中,执著不舍,於是产生来世之果。因果循环,周而复始,众生永远不尽,轮回永远不息。都是由自己所造业力所招,所以称为当业轮转。

解 按天台宗灌顶大师疏引瑜伽师地论指三千大千世界,都是众生共业所感,贵畜,相依而住,名为同分。又引瑜伽师地论言众生自身,各随已业,贵贱苦乐不同,飞走鳞甲类别,名为别业。大抵别业境,限於现在,皆是以往宿业所招。同分境,兼过去未来,为无始以来惑业所感。

云何名为别业妄见?阿难!如世间人,目有赤眚,夜见灯光,别有圆影,五色重叠。

怎样叫别业妄见呢?阿难!例如世间有一个人,眼中长了一个红色的翳膜。夜间看见灯光上另有一个圆影,五色重叠。

于意云何?此夜灯明,所现圆光,为是灯色?为当见色?

你的意见怎样?现在这个灯光上所现的圆影,到底是灯的颜色呢?还是见的颜色?

阿难!此若灯色,则非眚人何不同见?而此圆影唯眚之观?若是见色,见已成色,则彼眚人,见圆影者,名为何等?

阿难!假若是灯的颜色,那麽,眼里没有翳膜的人,为什麽不同见此圆影?而这个圆影,却只有眼里有翳膜的人才能看见。假若是见的颜色,那麽见已成为色了,这个见圆影的,又是什麽呢?

复次,阿难!若此圆影,离灯别有,则合傍观,屏、帐、几、筵,有圆影出?离见别有,应非眼瞩,云何眚人,目见圆影?

再说,阿难!假若这个圆影,离了灯另外还有,那麽就应当旁观其他的屏帐几筵,也有圆影现出来。假若这个圆影,离了见另外还有,那麽就不应该是眼睛看见的。为什麽眼有翳膜的人,眼睛看见圆影?

是故当知:色实在灯,见病为影;影、见俱眚,见眚非病,终不应言:是灯是见;于是中有非灯非见。

所以你应当知道,色实在是在灯,因为病的缘故,以致使眼见着圆影。其实圆影和见都是翳膜的病状,而见着翳膜的见,并不是病。因此,就绝不能说:此圆影是灯或是见!或非灯或非见。

解 本来清净的眼,因为生了翳膜,於是在灯上见有圆影。圆影本是从翳膜产生的病状。不能说它在灯或在见!非灯或非见!因为圆影不是真有,不过是因病而产生的幻相。这就譬如众生因妄想故,而产生妄见。其实见这个妄见的,仍是本来清净的妙明真见,这就是前文所说的“见犹离见,见不能见”的见。

如第二月,非体非影。何以故?第二之观,捏所成故。诸有智者,不应说言:此捏根元,是形非形,离见非见。

如第二月,既不是月体,也不是月影。何以故呢?这第二个月,是由指头捏在眼上产生的虚像。一般有智慧的人。决不会说这个捏的根元是月或不是月!离见或不是见。

解 众生的别业妄见就如第二月相似,本由指头所捏现出的虚相,不能说他是月,也不能说它不是月,不能说它离见,也不能说它非见。

此亦如是,目眚所成,今欲名谁,是灯是见?何况分别,非灯非见?

这里也是这样,是眼里的翳膜所成的圆影,你能说谁是灯谁是见呢?何况更分别说谁不是灯不是见呢?

解 假若你不了解众生的别业妄见,你可以从灯上的圆影去理解它。假如你不理解灯上的圆影,你可以从第二月上去知道。如你知道第二月没有,同样你也可以知道灯上的圆影不是真有。这样你就可以懂得别业不过是虚妄。妄境不是真有。假若你能见着这点,就可以名为见“见”。 灯上的圆形,只有你自己能见,而别人不见,这就是别业。你明明知道灯上并没有真的圆影,这就名为妄见。

云何名为同分妄见?阿难!此阎浮提,除大海水,中间平陆有三千洲。正中大洲,东西括量,大国凡有二千三百,其余小洲,在诸海中,其间或有三两百国,或一、或二,至于三十、四十、五十。

什麽是同分妄见呢?阿难!在此阎浮提〈注〉世界中,除了大海外,中间的平原陆地有三千洲。这当中大的洲,从东到西,总括量起来大国大约有二千三百。其余的小洲,在众海中,这当中或有三两百国,或一,或二,至於三十,四十,五十等国。

注 佛经中称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为阎浮提世界。

阿难!若复此中,有一小洲,只有两国,唯一国人,同感恶缘。则彼小洲,当土众生,睹诸一切,不祥境界;或见二日,或见两月,其中乃至晕、适、珮、玦、彗、勃、飞、流、负、耳、虹、蜺,种种恶相。

阿难!假若这当中有一小洲,只有两国,其中有一国人。共同感受到恶缘,在这个小洲上,当地的众生,看到各种不祥的境界,或见两个太阳,或见两个月亮。其中甚至於晕〈注一〉适〈注二〉珮〈注三〉玦〈注四〉彗〈注五〉勃〈注六〉飞流负耳〈注七〉虹霓〈注八〉,种种不祥现象。

注一 杂气环饶称为晕。

注二 黑气薄蚀称为适。

注三 白气在旁相连如衡璜称为珮。

注四 中断如半环为玦。

注五 星芒偏指为彗。

注六 芒气四出为勃。

注七 夹日而成负耳。又在上为负,在下为耳。负耳,日月俱有。

注八 明者为虹,暗者为霓。

但此国见,彼国众生,本所不见,亦复不闻。

唯有此国能见,另外一国众生,本来就没有看见,同时也没有听得。

解 同一天象,一国能见,他国不能见,可见其为妄见,并非实有。

阿难!吾今为汝,以此二事,进退合明。

阿难!我现在为你就用这两件事,进退参合说明此事。

解 进前即是依前所举例,容易了解。退即是依前例後,比较难知。两者合参,则皆可明了。

阿难!如彼众生,别业妄见,瞩灯光中,所现圆影,虽现似境,终彼见者,目眚所成。眚即见劳,非色所造。然见眚者,终无见咎。

阿难!如一般众生的别业妄见,看见灯光中,所现的圆影。这个圆影,似乎是所见的境,其实是见者眼中的翳障所造成的幻觉,并不是灯光真有圆影。也不是见者的见上出了毛病。

解 因为眼睛为翳障所遮,增加了眼睛的劳度,而产生圆影的幻觉。圆影并不是所见的色(灯光)所造成的,也不是能见的见上有了毛病。

例汝今日:以目观见,山河国土,及诸众生。

以此为例,你现在用眼睛观见山河国土,与及这些众生。

解 依前所举灯光所见圆影为例,进而说明别业妄见的起因。更退而说明眼前所见的山河国土亦同为妄见所现,这就是上文所说的“进退合明”。

皆是无始见病所成。见与见缘,似现前境,元我觉明,见所缘眚,觉见即眚。本觉明心,觉缘非眚。

这都是从无始以来的见病所造成的。能见与所见相结合,似乎显现所见的境。其实这都是妙觉明心,因翳障而产生的圆影。这时,能见和所见都是由翳障而生的妄见。而能知此妄见的本觉明心却与翳障无关。

觉所觉眚,觉非眚中。此实见见,云何复名,觉、闻、知、见?是故汝今,见我及汝,并诸世间,十类众生,皆即见眚,非见眚者。彼见真精,性非眚者,故不名见。

你能觉知现在所见不过是因翳障而产生的妄见,能觉的妙觉明性,却不在妄见中,那才真正是见着你的“见”了。怎麽能再说是觉闻知见〈注一〉呢?因此你现在见我和你,以及世间十类众生〈注二〉都不过是见着翳膜的圆影。不是真正能见的妙明真见,这个妙明真见,不同於翳膜所产生的妄见,因此就不能说它不是见〈注三〉。

注一 此处虽是举见为例,然而觉闻知见,其觉性本无不同。

注二 十类众生:一为胎生,二为卵生,三为湿生(指水族),四为化生(如昆虫由幼虫化为成虫),五为有色(如天人),六为无色(无天人),七为有想(有想天人),八为无想(无想天人),九为非有想(无所有天人),十为非无想(非想非非想天人)。

注三 此处应上文“见非是见”而言。

阿难!如彼众生,同分妄见,例彼妄见,别业一人。

阿难!以众生的同分妄见为例,也同於上文所说别业一人所造成的妄见。

一病目人,同彼一国,彼见圆影,眚妄所生。此众同分,所见不祥,同见业中,瘴恶所起。俱是无始,见妄所生。

一个眼睛有翳障的人,所见的妄见,和一国患同样眼病的人,所见的妄见完全一样。他所见的圆影为翳障所生的妄见,这一国人同样在自己的见业上的种种瘴恶而见到种种不祥的现象,这都是从无始以来的见妄所生。

例阎浮提,三千洲中,兼四大海,娑婆世界,并洎十方,诸有漏国,及诸众生。同是觉明,无漏妙心,见闻觉知,虚妄病缘,和合妄生,和合妄死。

例如阎浮提世界三千洲中兼四大海,娑婆世界十方所有有漏国与众生。都同是觉明无漏妙心,由妄想产生见闻觉知,虚妄病缘,和合妄生,和合妄死。

解 妙明真心,因为妄想产生见闻觉知,就恰如妙明真见因翳障故,出现圆影。而这个圆影,是由翳障而生,并不是真见中产生的。所以这个从妄想所生的见闻觉知,从虚妄中越分追求,因缘和合而成别业。於无生中受生。旧业未尽,新业又成。新业既成,故报将尽。遂於无死中受死。於是因果循环,生死不尽。

若能远离诸和合缘,及不和合,则复灭除诸生死因。圆满菩提,不生灭性。清净本心,本觉常住。

若能远离一切和合的因缘及不和合的因缘,即可灭除一切生死的因。圆满菩提不生不灭的本性,清净本来妙净圆明的本心,常住於本觉中。

解 若能於妄境中不取不舍,即可远离诸和合缘及不和合。因不取故,即可远离分段生死。以不舍故,即可远离变易生死。不取即远离和合缘,不舍即远离不和合缘。这样即灭除一切生死的因,圆满菩提不生不灭的本性。

阿难!汝虽先悟,本觉妙明,性非因缘,非自然性;而犹未明如是觉元,非和合生,及不和合。

阿难!你虽然先已悟到本觉妙明的本性,不是从因缘而生,也不是自然而生。然而你还不曾明白,这个觉元不是从和合或不和合而生。

阿难!吾今复以前尘问汝:汝今犹以一切世间,妄想和合,诸因缘性而自疑惑,证菩提心和合起者。则汝今者,妙净见精,为与明和?为与暗和?为与通和?为与塞和?

阿难!我现在再以前尘来问你,你现在还以一切世间妄想众因缘性,而自怀疑证菩提的心也是从和合而起。那你现在的妙净见精是与明和呢?还是与暗和?是与通和呢?还是与塞和?

若明和者,且汝观明当明现前,何处杂见?见相可辨,杂何形像?若非见者,云何见明?若即见者,云何见见?必见圆满,何处和明?若明圆满,不合见和!见必异明,杂则失彼,性、明名字,杂失明、性,和明非义。

假若你认为见性是与明相和的,你试看当明现前时,何处杂有见?假若见相可以辨认出来,那麽杂的见是什麽形像?假若明不是见,那麽为什么见能见着明?假若明就是见,那见又怎麽能见着见呢?又见假若是圆满的,那明又和在哪里呢?明假若是圆满的,又怎能和见相和呢?明必然不同於见,假若二者杂在一处,就明也不是见也不是了。所以说见和明相和,不能成立。

彼暗与通,及诸群塞,亦复如是。

其他暗与通与乎塞等,也同此例。

复次,阿难!又汝今者,妙净见精,为与明合?为与暗合?为与通合?为与塞合?

再说,阿难!你现在的妙净见精,是与明相合呢?还是与暗相合?是与通合呢?还是与塞相合?

解 和与合的涵义不相同,和是混和在一起而不可分。如泥与水相和。合是二物合在一处,但仍可分,如两手掌相合。

若明合者,至于暗时,明相已灭,此见即不与诸暗合,云何见暗?若见暗时,不与暗合,与明合者,应非见明!既不见明,云何明合,了明非暗。

假若是与明相合,到了暗时,明相已经销灭,这个见即不可能与暗相合。那又怎样会见着暗呢?假若见暗时,不与暗相合,那麽与明合时,也不是见明。既然不见明,又何尝与明相合,知道是明不是暗呢?

彼暗与通,及诸群塞,亦复如是。阿难白佛言:世尊!如我思惟:此妙觉元,与诸缘尘,及心念虑,非和合耶?

其他暗与通与乎塞等,也同此例。阿难对佛说:世尊!我现在想来,这个妙觉元,与这些缘尘〈注一〉以及心念虑〈注二〉等,难道不是和合吗!

注一 缘就是攀缘,尘就是六尘境界。六根和六尘相结合,犹如攀缘六尘,所以名为缘尘。

注二 即六识,六根即依靠六识和六尘相结合。识心分别尘境,故名心念虑。

佛言:汝今又言,觉非和合。吾复问汝:此妙见精,非和合者,为非明和?为非暗和?为非通和?为非塞和?

佛说:你现在又说,觉不是和合。那我就再问你,这个妙见精,你认为不是和合的,那到底是不与明和?或不与暗和?不与通和?或不与塞和?

若非明和,则见与明,必有边畔!汝且谛观:何处是明?何处是见?在见在明,自何为畔?阿难!若明际中,必无见者,则不相及,自不知其明相所在,畔云何成?

假若不与明相和,那麽在见和明之间,必然有边界。你试仔细观察,何处是明?何处是见?二者之间,以何为界?阿难!假若在明的范围内,的确没有见的话,那彼此就不相涉,那就不应当知道明相的所在。界限从哪里定呢?

彼暗与通,及诸群塞,亦复如是。

其他的暗与通,以及塞等,也和这个情况一样。

又妙见精,非和合者,为非明合?为非暗合?为非通合?为非塞合?若非明合,则见与明,性、相乖角,如耳与明,了不相触。见且不知,明相所在,云何甄明,合非合理?

又妙见精,假若不是和合的。那麽,是不与明合呢?不与暗合呢?不与通合呢?还是不与塞合呢?若不与明合,那麽见与明,性质完全不相类。如耳与明,彻底不相接触。它连明相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麽能够审察明与不与它相合呢?

彼暗与通,及诸群塞,亦复如是。

其他的暗与通,与乎塞等情况,也同此例一样。

阿难!汝犹未明,一切浮尘,诸幻化相,当处出生,随处灭尽,幻妄称相,其性真为妙觉明体。

阿难!你还没有明白一切虚浮的六尘境界中的聚幻化〈注一〉相,都是当处〈注二〉出生,随处〈注三〉灭尽的。幻妄只是它所显的相,而其本性却是妙觉圆明的本体。

注一 六尘境象是因缘和合暂时出现的虚妄相。并不是实有,所以称为幻化相。

注二 当处即是当时当地。

注三 和当处的意义相同,只是文字的变换而已。

解 一切因缘和合而暂时发生的现象,都是虚幻不实的,所以称为妄相。正如前文所举例中灯上所见的圆影相似,都是从同分和别业两种妄见中产生的幻相,这两种妄见都是从业力而显现。当处出生,随处灭尽。来无所从,去无所至。而其本性元为净妙觉明的本体。正如前文所举例中:圆影不过是因目翳而产生的妄相,而能见圆影的见,始终是清净的。(上文“而见眚者,终无见咎”。)

如是乃至五阴六入,从十二处至十八界,因缘和合,虚妄有生;因缘别离,虚妄名灭。殊不能知,生灭、去来,本如来藏,常住妙明,不动周圆,妙真如性。性真常中,求于去、来,迷、悟、生、死,了无所得。

就是如此,甚至於五阴〈注一〉,六入〈注二〉,从十二处〈注三〉至十八界〈注四〉,因缘和合,虚妄有生。因缘别离,虚妄名为灭。殊不知无论生灭去来,都是如来藏〈注五〉当中,常住妙明,不动而周遍圆满的妙真如性。在这个妙真如的永恒不动的自性当中,寻求去来迷悟生灭等等现象,永远不可能得到。

注一 五阴又名五蕴,即是阴蔽自性的所在。也就是蕴藏自性的地方,故称五蕴。後文有详细的阐述,此处暂略。

注二 六入为六尘境界涉入六根而产生的六识。

注三 六根加上六尘为十二处。

注四 外六尘涉入内六根而产生六识,共为十八界。

注五 如来藏为真如自性的另一名称。因为它出生万有,为万物的本体。好像是含藏万物的宝藏,故称为如来藏。

解 一切五阴六入等境界,都是从因缘和合而产生的虚妄境界。来无所从,去无所至,虚妄有生,虚妄有灭。而其本元却是真常不动的妙真如性。这就恰如前文所举例中眼中因翳障而产生的圆影,本属妄见,由翳障而生。而观见这个圆影的能见之性,却永远是清净无垢的,翳障和圆影都和这能见的见性无关,你在这个妙明真见上去寻找翳障和圆影都了不可得,而一切生灭去来迷悟都是从翳障而产生的圆影,不是能见的见性。

阿难!云何五阴,本如来藏,妙真如性?

为什麽五阴〈注〉本来是如来藏妙真如性?注 五阴为色、受、想、行、识。色阴为第一阴,色是包括一切六尘境界,就如前文以见性代表一切见闻觉知一样。

阿难!譬如有人:以清净目,观晴明空,唯一晴虚,迥无所有。其人无故,不动目睛,瞪以发劳,则于虚空,别见狂华,复有一切,狂乱非相。色阴当知,亦复如是。

阿难!譬如有人,用清净的眼睛,观看晴明的天空。唯有晴明的虚空,什麽也没有。这个人无故不动眼珠,瞪得来眼睛疲劳,开始发华。就看见空中有很多点点斑斑的东西乱飞,另外更多的莫可名状的现象显现。色阴就是这样造成的。

阿难!是诸狂华,非从空来,非从目出。

阿难!这些眼睛发华所显现的景象,不是从空中来,也不是从眼内出的。

解 空表示如来藏清净虚空,眼表示妙明真见。如来藏妙真如性当中,求任何虚妄景象都不可得,任何妄见也不可能从妙明真见当中去求取。

如是,阿难!若空来者,既从空来,还从空入,若有出入,即非虚空,空若非空,自不容其华相起灭;如阿难体,不容阿难。

就是这样,阿难!假若这些景象,是由空中来的,既能从空中出来,就能从空中进去。既能出来又进去,那麽这虚空就不空了。空若不空,就不能容这些景象起灭,就如阿难的身体,不能再容一个阿难一样。

解 空若能出入,空就成了有内外的实体了,既成实体,空已不成空,则不能容其它的物象从中起灭。故言“如阿难体,不容阿难。”

若目出者,既从目出,还从目入。即此华性,从目出故,当合有见!若有见者,去既华空,旋合见眼?若无见者,出既翳空,旋当翳眼!又见华时,目应无翳,云何睛空,号清明眼?

假若是从眼中出的,既然它显现时,是从眼中出来,那麽它消灭时,还应当从眼中进去才是。同时,这些景象既从眼中出来,那就同於眼的性质,应当有见。假若真有见的话,那它在空中不见时,回头进眼时,就应当见着自己的眼。又假若这些景象是无见的话,那它出去时就应当障蔽虚空,回转来就应当障蔽眼睛。又当见这些景象时,眼睛是没有翳障的。要不然,怎会说是晴空?是清明眼?

是故当知:色阴虚妄,本非因缘,非自然性。

因此应当知道,色阴是产生於虚妄,其本元不是因缘,也不是自然性。

解 色阴为瞪目成劳所现空华,不从性空〈注一〉而起,不由真智而现〈注二〉。来无所从,去无所至。生于虚妄,灭于虚妄。但能消除虚妄,即还净目晴空,即是真如智境。真如本体,常住不变,所以说其本元不是因缘。然而随缘显现妙用,变化无穷,所以不是自然性。

注一 性空即是本性,即是前文所说的如来藏。如来藏如明镜朗照万物,而其中空无一点实质,又名空如来藏。本体清净空寂,故言性空。

注二 真智即前文的“妙明真见”,性空是自性的本体,真智是由体所现的妙用。

阿难!譬如有人:手足宴安,百骸调适,忽如忘生,性无违顺。其人无故以二手掌,于空相摩,于二手中妄生涩滑,冷热诸相。受阴当知,亦复如是。

阿难!譬如有人,手足平安,身体舒适,心情畅快。这个人无故把两支手掌,在空间中互相摩擦。於是在两手中,产生了涩滑冷热种种感觉。受阴〈注〉就是像这样产生的。注 六根和外六尘相结合,如眼观色,耳听声等,名为受。

阿难!是诸幻触,不从空来,不从掌出。如是,阿难!若空来者,既能触掌,何不触身?不应虚空选择来触!

阿难!这些虚幻的触觉,不是来源於虚空,也不是从手掌生出来的。就是这样,阿难!假若这个触觉是从虚空来的,那它既能触到手掌,为什麽不触到身上呢?虚空无知,不应当於触有所选择。

若从掌出,应非待合?又掌出故,合则掌知,离则触入,臂、腕、骨、髓应亦觉知入时踪迹!必有觉心,知出知入,自有一物,身中往来,何待合知,要名为触?

若是从掌出,就不应当在两掌合时才产生触觉,又假若是从掌出,两掌合时有知,两掌离时就应当重入於掌,那麽臂腕骨髓也应当知道入时踪迹。假若确有觉心,能知出知入。那就有一件东西,在身体内往来,何须要待两掌相合才知道,名它为触呢?

是故当知:受阴虚妄,本非因缘,非自然性。

所以应当知道,受阴产生於虚妄,其本元不是因缘,也不是自然性。

阿难!譬如有人:谈说酢梅,口中水出;思蹋悬崖,足心酸涩。想阴当知,亦复如是。

阿难!譬如有人,谈说酸梅,口中就有水流出。想到足踏在悬崖上,足心就发软。你应当知道,想阴〈注〉就是这样的。注 五阴中第一是“色阴”,指一切存在的事物。第二是“受阴”,即是感官接受外在的事物。第三是“想阴”,即是分别认识事物。第四是“行阴”,即是六根对待六尘境界而产生的行为。第五是“识阴”,简单说来,就是生命的本源,一称命根。後文有详细的阐述。

阿难!如是酢说,不从梅生,非从口入。如是,阿难!若梅生者,梅合自谈,何待人说?

阿难!这样酸的说法,并不从酸梅产生的,也不是从口内进去的。正是这样,阿难!若是从梅生的,梅就应该自己谈,何须待人来说呢!

若从口入,自合口闻,何须待耳?若独耳闻,此水何不耳中而出?

假若酸梅的说法,是从口中进去的,又何须用耳来听呢!假若只有耳听见,那麽这水为什麽不从耳中流出来?

思蹋悬崖,与说相类。是故当知想阴虚妄,本非因缘,非自然性。

想踏在悬崖上,足心就发软,也和这件事的道理相类似。所以应当知道,想阴本产生於虚妄,其本元不是因缘,也不是自然性。

阿难!譬如瀑流,波浪相续,前际后际,不相踰越。行阴当知,亦复如是。

阿难!譬如急流,波浪相续不断,前际和後际之间,不相超越。应当知道,行阴就是这样。

解 瀑流是河床的高下而造成的现象,正像行阴由行为造作而生。波浪相续不断,不相逾越。正像万物念念迁流,变化不息,前念後念,不相逾越一样,故引以为喻。

阿难!如是流性,不因空生;不因水有;亦非水性;非离空水。

阿难!这个流性,不因空而生,也不是因水而有。也不是水的本性,但也不能离开空和水。

解 不因空生,表示行阴不因性空而生,不因水有,表行阴并不因识而有,亦非水性,喻行阴并不是识性。非离空水,明行阴不能离开性空和识性。

如是,阿难!若因空生,则诸十方,无尽虚空,成无尽流,世界自然,俱受沦溺!若因水有,则此瀑流,性应非水。有所有相,今应现在。若即水性,则澄清时,应非水体!

正是如此,阿难!假若是因空而生,那麽这十方无尽虚空,都变成无尽瀑流,世界自然都遭受淹没。假若因水而有,那它就应该是水所生,那麽能有和所有都应该有相,而且现在应该仍在。假若它就是水性,不在水外。那麽水澄清时,就应该不是水体。

若离空水,空非有外,水外无流。

假若离开空和水,空性遍一切处,就不可能有外。离开了水,水外即不可能有流。

解 空不可能有外,就不可能离开空。流不可能离开水,所以水外就无流。 空表示如来藏,水表识性,行阴虽然虚妄,但不能离开空性和识性。其相虽然是虚妄,其性却仍是真性。绝不能在妄想以外求真性,所以说是即妄即真!

是故当知:行阴虚妄,本非因缘,非自然性。

所以应当知道,行阴虚妄,本不是因缘,也不是自然性。

解 观想虚妄,而性不离真,所以从前永嘉觉禅师说的:“君不见,绝学无为闲道人,不除妄想不求真,无明实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

阿难!譬如有人:取频伽瓶,塞其两孔,满中擎空,千里远行。用饷他国。识阴当知,亦复如是。

阿难!譬如有人,取频伽瓶〈注〉,塞住它两边的孔,里面全是虚空,远行千里,赠送外国。识阴你当知道,就是这样。注 频伽是印度的一种鸟名,全称是迦陵频伽。意为同命鸟。这种鸟是一身双头,频伽瓶是像这种鸟形的。

解 此处喻众生因为识阴的关系,以四大〈注一〉所成之身为自身。塞其两孔,塞表二执〈注二〉孔表二空〈注三〉。因为二执障蔽了二空,故以塞其二孔表之。空表识阴,言众生因为二执未破,妄认四大假合之身为自己,因此为躯壳所局限,生死不得自由。千里远行表修行人从初发心到最後证果,路途遥远。赠送到外国表修行人断二执,证二空。转有漏为无漏。

注一 古印度以构成宇宙万物的基本元素为地水火风四种物质,称为“四大”。佛教即沿用此说。其实,古希腊亦有此说。

注二 执一是我执,执著五阴假合而有见闻觉知,以为此中有我存在。二是法执,不明五阴等法为因缘假合幻相,以为其中有实性。

注三 二空一为人空,佛教小乘人悟得惟蕴无我之理,悟得无我而证得人空。大乘菩萨悟得一切法都是因缘假合而证得法空

阿难!如是虚空,非彼方来,非此方入。

阿难!这瓶里的虚空,不是从远地带来的,也不是从此地盛进去的。

解 已到他国的虚空,表已证佛果的无垢识〈注一〉,不是从远处带来的。比喻无垢识不是从凡夫有漏身中带来的。不是从此地盛进去的,表示无垢识也不是到了佛的地位后转入无漏身中的。本来性识〈注二〉周遍,无处不在,因位〈注三〉上的阿赖耶〈注四〉,即是果地〈注五〉上的无垢识。在相上虽然虚妄,在体性却是真实。

注一 无垢识又称第九识,音译为菴摩罗识。就是本来清净,一尘不染的本性。

注二 即是识阴的本性。

注三 因是与果相对而言的,修行人在凡夫的地位即为因位。

注四 唯识论上在六识之外,还有第七识和第八识,第七识为“末那识”。“末那”即意。第六识依此“末那”而生识。故第六识为意识而第七识音译为“末那”。此识为我执与法执之根本,它是依靠第八识而起作用的。第八识为“阿赖耶”识。它含藏万有,无所不包。故又称“含藏识”。它含藏无量种子,能显现一切作用,故又称“种子识”。

注五 果地与因位相对,即是在佛的地位上。

如是,阿难!若彼方来,则本瓶中,既贮空去,于本瓶地,应少虚空!

就像这样,阿难!假若瓶内虚空,是从远方带来的。那麽,瓶内既带走了一块虚空,放瓶的原地,就应该少了一块虚空才是。

解 此处表示“无垢识”不是从凡夫位上带来的。

若此方入,开孔倒瓶,应见空出!

假若瓶内虚空,是从此地进去的。那么开孔倒瓶时,就应当看见有空从瓶内倒出来。

解 这里表示,无垢识不是到了佛地,才进入到无漏身中的。

是故当知:识阴虚妄,本非因缘,非自然性。

所以应当知道,识阴虚妄,本来不是因为因缘和自然性而生的。

解 以上说明五阴都是生於虚妄。

康凌丨牛头马面

康凌

我想写写牛头马面这俩哥们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地府的妖魔鬼怪不少,不过大部分不太出来,要往生后才有机会得见,就很麻烦,何况长得据说都青面獠牙,吓人倒怪的。只有这牛头马面,虽然在那边位阶不高的样子,但因为承担一些转运工作,时常往来阴阳两界,形象也似接近田间地头的常见物种,相较之下,倒令人感觉有些面善了。

牛头(重庆长寿菩提古镇城隍庙)

马面(重庆长寿菩提古镇城隍庙)

这当然是我的个人感受,没什么佐证。事实上,在佛经里,凶神恶煞的牛头马面形象大概并不少见。比如《妙法莲华经》里那个著名的“火宅”里就有:“复有诸鬼,首如牛头,或食人肉,或复啖狗,头发蓬乱,残害凶险,饥渴所逼,叫唤驰走。”不仅长得很不卫生,而且实在凶残,吃人就算了,连狗都吃——简直不是人。

有趣的是,这样的描述引起了胡适的兴趣。在《白话文学史》里,他专门点出了这种韵文的“偈”的写法,所具有的“文学的趣味”:“这里描写那老朽的大屋顶种种恐怖,和火烧时代种种纷乱,虽然不尽情理,却热闹的好玩。后来中国小说每写战争或描摹美貌,往往模仿这种形式,也正是因为它热闹的好玩。”

中国小说我不清楚,但在佛教文本中,类似的写法确实不难看到。《大智度论》里写到地狱景象,只见“恶罗刹狱卒,作种种形,牛马猪羊,獐鹿狐狗,虎狼狮子,六驳大鸟,雕鹫鹑鸟,作此种种诸鸟兽头,而来吞啖咬啮,䶩掣罪人”。《楞严经》也有类似的句子,“见大铁城,火蛇火狗,虎狼师子,牛头狱卒,马头罗刹,手执枪稍,驱入城门,向无间狱”。它们虽然不如《妙法莲华经》里铺陈得那么繁复张扬,但基本模式还是一致的:要写一个比如地狱这样备极恐怖的地方,就把各式各样恶形恶状的妖魔鬼怪飞禽走兽咣咣安排上,反正一旦踏入地狱,立马就是一片恶鬼猛兽的血色海洋,非此无以吓死个人。再加上韵文节律,移拍换景,余音袅袅,由此激发的心理与情感反应,是此类文本的阅读快感——也即“热闹的好玩”——的重要来源。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里,牛头马面看起来和其他名目的妖兽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既没有特别恐怖,也没有特别不恐怖。毋宁说,恰恰是这种对特殊性的消除,才能使得所有的鬼物得以在阅读时被感受为一个整体,从而构造出一幅庞杂、混乱而暴虐的地狱景象,细致的分疏将削弱这一叙事效果。

话说回来,这种关于牛头马面的想象和描写,与我们所熟悉的牛头马面的形象,似乎相距甚远。那么,前者是怎么慢慢变成后者的呢?这个问题,牵涉到佛教中国化的历史中的一个具体环节,即地狱的官僚化过程。这个概念有点抽象,我们只能用最粗略的方式解释一下。它的意思大概是,“地狱”这样一种外来的理念,关于它的描述,最初是纷杂多歧的。一方面,概括地说,它给人的印象大概就是一个恶鬼遍地、混乱、血腥而骇人的恶人受苦之所。但另一方面,在早期的佛典中,不论是它的位置、数量、形制、乃至译名,都有很多种不同的说法,“这种纷歧的情形,严重到几乎难得找到几本经论的说法是完全相同的”(萧登福语)。

但是,随着它在中国本土的流传,人们对它的想象慢慢地发生了变化,也日趋稳定下来。它开始更多地被描述成一个具有清晰的层次结构、专业分工、运转秩序、乃至规章制度的科层制体系,一个衙门。其中,不同的鬼神妖兽——当然也包括牛头马面——各安其位,都被分配了具体的职务和工作。由此,地“狱”(炼狱)慢慢地就变成了地“府”(官府)。

这个转变在历史上的实际发生过程当然要漫长且复杂得多,仅就其最普遍的意义而言,我们可以把它看作是一个特定外来观念的本土化过程。在中国历史上,对往生之后的地下世界的想象并不是什么新东西,更重要的是,早在佛教到来之前,这一想象中就已经包含了官僚化的成分,如关于“泰山府君”的描述就是一例。和索安(Anna Seidel)等学者在综合了传世与出土文献的基础上指出,早在汉代,人们在描述地下世界时,就已经认为它和人间世界一样,是以官僚等级制度为模式而运行的了。

壁画中的地狱

佛教的地狱观在进入中国之后,与原有的官僚化的冥界想象之间,展开了漫长的对接、拉锯与协商的过程,并最终融入其中,形成了前文所述的官僚化的地狱空间。太史文(Stephen Teiser)认为,佛教地狱形象的这种最终转变完成于中晚唐时期,其标志则是《十王经》的形成与流传,此际,“中国的地狱等级基本上定型了。后来的发展,尽管包含一些细节上的变化,但都是基于这个模型的”。

我不是佛教史学者,无法评论太史文的这一论断,但《十王经》确实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文本。在《释门正统》中,宗鉴指出了《十王经》中的一些角色的来源:据《冥报记》云,天帝统御六道,是谓天曹;阎罗王者,是谓地府,如人间天子;泰山府君,如尚书令录;五道大神,如六部尚书;自余鬼道,如州县等。

在这里,我们不仅看到本土的泰山府君已经被降职收编,屈尊阎罗王帐下当差,同时也发现,此时的冥界治理体系,已经以近乎一一对应的方式,完全转化为地上世俗世界的镜像复制品。

在民间文化中,这种想象也逐渐占据了支配性的地位。在关于目连戏的研究中,郭启涛发现,中国的鬼神世界“在根本上是一个以地上世界为模板的等级制官僚体系”:从最上面的玉帝,到下面的包括十殿阎罗在内的各种佛道神,再到四大天王,到各地城隍、土地,到灶王,最终到最下面的牛头马面之类鬼卒,等级森严,运转有序。在这个镜像结构里,阴阳两界的统治之道,是一模一样的。也就是说,旧社会不仅把人变成了鬼,还把鬼变成了官。

我们的主角,牛头马面的形象转变,正是地狱的官僚化过程的产物。也正是在这个语境里,牛头兄弟搭配上了马面兄弟,并被组团发配到了这个科层体系的底层去当差,从地狱恶鬼华丽转身,干上了基层官吏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值得注意的是,这并不是说在早先的佛教文本中,没有牛头狱卒这一形象。比如《五苦章句经》就写到,阎王手下有一“狱卒名傍,牛头人手,两脚牛蹄;力壮排山,持钢铁叉”。在《报恩经》里,这位牛头阿傍也有不少戏份,或是在地狱门口传话,或是在火车地狱负责执行刑罚,别人劝它手下留情,它还“心生瞋恚”,变本加厉。

区别在于,在这些地方,牛头狱卒是一个有名有姓,甚至有点独特性格的“个体”。而在后来的文本,尤其是一些民间佛教故事的叙事里,这种个性的成分渐渐消失了,牛头和马面被组合起来,成为地狱低层官吏的某种集体性的、专门化的符号。在《目连救母变文》里,目连行至阿鼻地狱,除了穿胸刺背,碎骨断筋的血腥场景外,又见“狱卒数万余人,总是牛头马面”,不能不令亡魂胆战。在这里,“牛头马面”显然已经成了指称匿名的地狱卒役的集体符号。而在《黄氏女对金刚》里,牛头马面的功能就更多了,拷打恶人的是他们,派去阳界拿人的也是他们,在地狱门口站岗放哨、在里面迎来送往的都是他们,乃至黄氏走进阎王殿,一打眼看到的又是“牛头马面两边分”。

在这里,牛头马面几乎承包了地府一切日常、琐碎的事务性工作,从两个具体的角色,变成了地府底层官吏的群像,变成了地府这个官僚体系的日常运作中,一个重要的基础性环节的整体象征。这一分析想要表明的是,一方面,地狱的官僚化进程当然构成了牛头马面的形象变化的基础和前提,但另一方面,在文本叙事的构造方式及其效果的意义上,恰恰是通过对牛头马面所从事的具体工作的描述,佛教故事中的地府才得以真正被“呈现”为一个官僚体系。说白了,一个衙门,若只有发号施令的光杆司令,没有跑腿打杂、外派干活的,恐怕不成个衙门的样子。聚焦于端坐殿堂的阎王与判官,我们能看到六道轮回与因果报应,而聚焦于东奔西走的牛头马面,我们看到的则是体系森严的官吏等级和功能明确的职业分工。没有牛头马面,地府恐难成其为“府”。

更进一步说,在这些故事里,即便是因果报应,也需要遵从某种官僚组织中的世俗程序,才能得以实现。《黄氏女对金刚》里,牛头马面被派了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去阳间捉拿一个“打僧骂道”“瞒心昧己”的恶人柳氏,抓捕过程如下:柳氏正在说此话,牛头马面见了门,凶神恶鬼两傍立,惊人铁链捆起身,家神司命都不管,牛头马面笑咽咽,柳氏一见魂不在,一跤跌倒地埃尘,叫声夫主忙到此,儿女吓得颤惊惊,青天白日见了鬼,想我今日命难存,牛头马面忙动手,铁链套在颈当中,柳氏一见夫主面,手指胸中把口张,心中有话说不出,只得两眼泪汪汪,牛头马面容不住,即拿柳氏见阎王。

在这个场景里,牛头马面的整体表现,几乎和人世间的衙门捕快的做法毫无二致,他们再一次被描写成了他们在帝国官僚体系中的那些同事们的镜像。最有趣的是,这两位仁兄上门拿人时,甚至不忘带着“铁链”这种东西(地府有铁匠吗?)。也就是说,牛头马面这两位地府来使,除了长得比较骇人,让对方“一见魂不在”以外,似乎没有表现出任何超自然的力量。虽然他们全程冷静、高效而职业,但作为一个鬼,只能用工具来抓人这件事,说实话,还是蛮丢人的。

因果报应当然是一个涉及某种超验想象的概念,但在对这一概念的文学叙事中,从阎王降旨、外派官吏,到牛头马面用铁链捆人,一种为读者所习焉不察的世俗化的官僚运作程序渗透进了文本的构造过程中。由此,这样的故事将自己放在了宗教超验力量与世俗官僚经验、乃至此世与彼岸之间的边界上,两者之间的距离与张力,构成了它们对普通读者而言最具吸引力的地方。

与此同时,倪辅乾(Nickerson Peter)指出,在儒家传统中,不论是借由占卜还是通灵的渠道,过于频繁地诉诸超自然的力量都被视作是一个危险的现象,而通过以官僚体制的方式来控制类似的渠道,这种危险能够得到缓解。由此看来,频繁往来于阴阳两界的牛头马面,之所以被除去鬼神之力,而成为世俗官吏,或许也可以被视为儒家传统和佛教的超自然观之间的历史协商的结果。在这个意义上,牛头马面手里的铁链所象征的,用太史文仿照列文森的话来说,或许正是“佛教中国及其儒学命运”。

牛头马面从恶鬼向官吏的转型,或者更广义地说,地狱的官僚化转型,伴随着一系列文学文化后果。其中之一是,与鬼神世界相关的种种故事,开始成为社会批判或社会讽刺的一种形式。换言之,这种阴阳两界的镜像关系,在严格的政治和意识形态控制下打开了一个新的书写界面,在有意无意间,常常能够折射出作家和读者对世俗社会的各种意见。

《广谈助》和《笑府》都记载了一个叫《颂屁》的故事,说有一个士人平时极其谄媚,死后见到冥王时,后者忽然放了一个屁,这家伙立马拱揖大赞:“伏惟大王,高耸尊臀,洪宣宝屁,依稀丝竹之声,仿佛麝兰之气!”冥王大喜,叫牛头卒把这个人带到边上的宫殿,要请他吃大餐。两人走到半路,这人看着牛头卒,又开始发挥道:“看汝两角弯弯,好似天边之月;双眸炯炯,浑如海底之星!”这把秀得牛头卒心花怒放,拽着这人说,“大王御宴尚早,先在家下吃个酒头去了”。

这个故事的笑点当然在于冥王与牛头的丑态和这位士人阿谀奉承的华美文辞之间的强烈对比。从最高层的冥王到最底层的牛头卒,做作无耻的谄媚在这一体系中畅行无阻,马屁与利益的交换显然讽刺的不仅是这位士人,而是整个世俗官僚体系中的悦谀成风。

好谀当然不是牛头马面唯一的问题。《幽冥录》记一位巫师舒礼,被送到冥府后,太山府君起先命牛头将其抓去热熬,牛头于是二话不说,“捉铁叉,叉礼投铁床上,宛转身体焦烂,求死不得。经一宿二日,备极冤楚”。这时候,府君竟发现他们搞错了,舒礼其实阳寿未尽,于是将他放归,白受一场冤罪。在这里,权力的任意与暴虐不仅体现在太山府君身上,牛头面对命令不问青红皂白,一概强制执行的基层酷吏形象,同样令人胆寒。无怪乎老百姓面对“推劾残忍,法外苦楚,无所不为”的官吏,会给他起个“牛头阿婆”的外号(见《朝野佥载》)。

阎王

不过,即便是牛头马面,也有吃瘪的时候。《广异记》写卢弁被带到冥府,恰逢判官出门办事不能见他,于是只能先暂住下,却在此间看到自己的伯母和几百个妇女在一起,边上有十几个牛头卒,正在把这些妇女扫到磨孔里碾碎。伯母请卢弁念《金刚经》救她,卢弁照做,“磨遂不转”。这下把牛头卒惹毛了,冲过来怒问:“何物郎君,来此诵经,度人作事。”卢弁也不怕,回到:“伯母在此。”结果这个牛头卒竟然没有多话,只说了句,“若惜伯母,可与俱去”。就把这两人放走了——看来,只要你念对了经,基层的小官小吏怒归怒,也是拿你没什么办法的。

更有甚者,《大唐传载》里记有一个士人,喜欢吃熝牛头,被抓到地府后,迎面碰上牛头阿旁,这吃货非但不觉得害怕(“了无畏惮”),甚至还一手摸着牛头说:“只这头子,大堪熝。”简直离谱。牛头无言以对,只能笑笑把他放了。

最夸张的,要属《笑府》里的一则故事。说阎王问某人有什么特长,答曰善做鬼脸引人笑。阎王说:“人说我是铁面阎王。若引得我笑。当送汝生天。”于是他当场整活,“方动脸,王即大笑”。阎王恪守诺言,差牛头马面送其还阳。意外的是,送到半道上,牛头马面突然给这个人跪了,求告说:这阎王平时太过严苛,要是我们也有做鬼脸引他笑的技能,就不用整天害怕被他动刑责罚了,请你千万教教我这一招。这人回说:不知道你这条件能不能学做鬼脸,你把你脸转来我看看。于是牛头马面把脸转了过去,这人一看,说了句:你这脸,够鬼了。

牛头马面的脸当然是鬼脸,本无需再“做”,可惜阎王没有这样的幽默感。这一点,不论地上和地下恐怕都是一样的。在基层当差,确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天威难测,动辄得咎,对上只得忍辱负重,对下又难免被人调笑。责任大,权力小,又总在前台,碰上突发状况处理不好,第一个遭殃。碰上莫名其妙跑来地府念经度人的,或是胆大包天连鬼都想煮了吃的,谁知道什么情况。这些来历不明底细不清的家伙,就像《西游记》里的妖怪,保不齐就跟天庭的哪个神仙有点关系。再赶上上级领导判官不在,只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气就气了,骂就骂了,吃亏放走拉倒。

不论是对地府酷吏的和暴虐的揭露,还是对他们的懦弱和无奈的讽刺调笑,鬼神故事一再成为人们表达世俗世界中,面对大小官员时的厌恶、恐惧、愤怒、鄙夷等情感的媒介。“谈鬼物正像人间”,无法在人间寻获的正义和尊严,或者可以在关于地府的叙述中,找到寄身之地。在这些关于牛头马面的故事的流传、讲述与谈笑中,读者总能体认到一种狂欢与颠覆的快感。也正因此,类似的故事才生生不息。牛头马面的出现,当然与佛教及其地狱观的东传息息相关,但是,由这些故事所构成的庞大而绵延的叙事脉络,却构成了一个彻底的本土传统。这是一个怪力乱神的传统,又或许也是一个诗性正义的传统。

从佛教变文到明清小说,妖魔鬼怪的故事不绝如缕。与之相对,现代似乎是科学与启蒙的时代了,虽然有时也令人气闷。于是1920年代,鲁迅、刘半农重新发现《何典》时,会极力表彰其“在死的鬼画符和鬼打墙中,展示了活的人间相,或者也可以说是将活的人间相,都看作了死的鬼画符和鬼打墙”。言语间有透了口气的松快。故鬼重来未必是,这样的赞美,或许不仅限于《何典》,也能指向一个漫长而隐伏的传统。牛头马面固然只是这个传统中的边缘角色,但缺少了他俩,这个舞台上的故事也将失色不少。

责任编辑:郑诗亮

校对:丁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