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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光顺口溜(简单的自己开光的方法)

开光顺口溜(简单的自己开光的方法)

传统老手艺——傩面师,木头上的艺术

文/雷虎 图/阮传菊

浦市镇,自明清以来,便是湘西北的商贸中心,位列湘西四大名镇之首。但恕我孤陋寡闻,第一次听说浦市镇还是在沈从文的散文集《湘西散记》中。赶尸、下蛊、落洞的故事,在其它地方,只是远在天边的奇谈异闻,但却是湘西人口头流传的邻家俗事。这一次,追寻沈从文的足迹,我们走进武陵山脉腹地泸溪县浦市镇,寻找定格巫傩文化表情的傩面师。

傩面师大隐于市

沈从文回凤凰,先坐船从洞庭湖进入沅水,然后沿沅水逆流而上,从浦市上岸后,沿着山路再一直步行回凤凰。我们抵达浦市镇,也是一路随沅水而行。只不过我们走的是陆路,沿沈从文的脚步逆行。

第一次听说浦市镇还是在沈从文的散文集《湘西散记》中。赶尸、下蛊、落洞的故事,在其它地方,只是远在天边的奇谈遗闻,但却是湘西人口头流传的邻家俗事。这一次,追寻沈从文的足迹,我们走进武陵山脉腹地泸溪县浦市镇,寻找定格巫傩文化表情的傩面师。

乡村巴士沿着沅水逆流而上,我们也从汉族聚集地进入土家族和苗族混居的武陵山脉腹地。虽然是旱季,但是沅水依然不改大江本色,奔腾不息,卖力地切割武陵山脉棕色的山体。条条沟壑从山脊上开始发育,在那或宽或窄的沟壑边,散落着错落的黑顶苗族木屋,苗族是住在山背上的民族,这儿是他们的祖居地。

乡村巴士偶尔会在山坳边停车,一两个头上缠着布巾背着绣袋的苗族女子下车,沿着山坳里的羊肠小道远上,最终消失在大山的阴影里。也会有扛着蛇皮袋身着夹克的男子在靠近沅水的村庄下车,很快就钻进贴着瓷砖的水泥房里——这是一个土家族聚集的村庄,前身应该是沅水边的码头。在没有公路的年代,水路就是他们的高铁。沅水让土家人聚集的地方从寨发育成村,同时也抹淡了土家人的民族烙印。

我们从湘西州首府吉首坐长途大巴过泸溪县,再转乡村巴士后抵达湘西北边陲重镇浦市,一路颠簸两个小时间,同行的摄影师叫苦不迭,但我已经很庆幸。我没告诉他们,沈从文每次走这路出湘西都要一星期。

我们黄昏时分终于抵达浦市,浦市镇虽是闻名遐迩的古镇,但却和全国所有的乡镇一模一样。一横一竖两条灰扑扑的马路,临街是鳞次栉比的卷帘门店铺,但却鲜有人光顾,只有露天叫卖的烧烤摊上还聚集着三三两两的小青年。我们准备入乡随俗,上烧烤摊领略一下古镇气息,但摄影师却被路边的另一处“烧烤”唬住了——临街的老房子旁居然有一老者旁若无人地烧纸钱。今天不是清明也非中元节,为什么会这样?联想到我们现在已经处于人巫混居的湘西腹地,明天要拜访的还是神秘的傩面师,食欲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

和傩面师约在浦市镇最繁华的十字路口见面。清晨的浦市镇被一层浓雾覆盖,正当我们准备玩游戏,看撕开浓雾向我们走来的傩面师将会是怎样的尊容时。一位推着自行车着瓜皮帽乡村教师模样的老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跟前——他便是今天的主角,湘西屈指可数的傩面师刘明生。

刘明生给我们指定了他家的位置后,自己骑上自行车,车架上的塑料袋里挂着的粉条晃悠悠地消失在浓雾里。我们扛着装备夺命狂追。正准备埋怨傩面师只懂鬼事,不懂人情时,却发现傩面师正坐在前方路口的台阶上,待我们走近后示意我们一起走。这时,我们才发现傩面师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一起走吧,不碍事,湘西太潮湿,老骨头了,多少都会有点风湿,我因为要开像在山里呆得多,所以风湿比别人更重些。”

城镇化的浪潮席卷全国,地处湘西边陲的古镇浦市也未能幸免。刘明生家住的不是我想象中的老式木楼,而是和城市类似的小区。刘明生家的堂屋几乎无处下脚——这里摆满了长短不一的木料。每一块木料的一端都凿出神态各异的人相:有的是凶神恶煞金刚,有的是戴着高帽的无常,有的则只凿出半边脸,辨不出何方神圣——这些便是刘明生雕琢的傩戏面具,在昏暗的光线下诡异异常。

湘西沅水流域,自古以来便是汉苗土三族混居之地。因为高山路远,交通不便,因而各种原始风俗得以保存下来,巫傩文化便是这原始风俗中最突出的代表。

沈从文的《湘西散记》中的湘西,是一个民风原始的“失落世界”。赶尸、下蛊、落洞的故事,尽管谁都没有见过,但是湘西边民却都深信不疑。湘西人都认为这个世界是人神共处的,但神放不下架子直接与凡人沟通,于是巫和傩,这样的人神中介就诞生了。神选择的代言人,不能空口无凭,得有信物证明。而傩面具便是这样的证物:戴上面具,立马化身为神——就好比圣斗士,穿上战甲,立马成为雅典娜的护法。

在交通不发达的年代,水路是沟通湘西和外界最重要的纽带。沅水流域各族在通过沅水交通时,也把自己的文化融入沅水中。沅水之畔的浦市古镇是湘西北经济最发达处,因而也是文化融合最紧密处。沅水流域巫傩文化尤为兴盛,因而浦市也成为了巫傩文化大本营。在时期,也就是沈从文写《湘西行记》那会儿,是傩面艺人的黄金时代,仅浦市一镇,就有大小庙宇72座。每到节假庙会,各路神仙就会集体登场。而作为神仙们主要的行头傩面,就会得到集中展示。因而,对于傩面艺人来说,每一次节日,都是他们的才艺大赛。

雷公脸雕好后,刘明生从屋里端出一个搪瓷脸盆,把地上的木屑都放进脸盆中生起一盆火。待脸盆中生起青烟时,刘明生把刚雕好的傩面凑到青烟上。

傩面师的缘和命

1950年出生的刘明生,没有赶上傩面的黄金时代,却赶上了傩面的白银时期。

刘明生第一次做傩面,是在1977年秋天。那时,正值结束,湘西的巫傩文化在压抑了十多年之后,开始报复性复兴——各类佛寺道观不断涌现,民间的傩戏也开始复苏。有佛寺道观的地方就要造像,有跳傩戏的地方,就需要傩面。有需求的地方,就开始熙熙攘攘。

我们黄昏时分终于抵达浦市,浦市镇虽然闻名遐迩的古镇,但是却和全国所有的乡镇一模一样。一横一竖两条灰扑扑的马路,临街是鳞次栉比的卷帘门店铺,但却鲜有人光顾。

那时的刘明生,还只是浦市瓷厂的一名美工。这一年,因为湘西开始兴修庙宇道观,浦市瓷厂一下子接到了大量订单。原本是做瓷器的刘明生也被临时调配到新项目塑雕像上来。瓷厂为了新项目进展顺利,请来了专门塑罗汉的民间艺人王子军。王子军虽然只是自学成材的民间艺人,但却有一手绝活:他雕的罗汉,每一樽都惟妙惟肖。这让经历过文化断层的刘明生第一次领略到传统造像艺术之美。

终于,在看王子军的大肚罗汉看得心动后,刘明生开始“手痒”了——一个通宵的奋战,又一尊罗汉诞生。这是刘明生第一次造像。虽然造得很糙,但却把握住了罗汉神韵。这让被压抑了十年的王子军找到了知音,于是当即收刘明生为徒。于是,刘明生将近四十年的造像生涯开始了。

刘明生因为悟性高,很快就被师傅王子军送了个“飞蜈蚣”的绰号。在浦市瓷厂造像一做就是八年,直到师傅已经没什么可教。1985年夏天,35岁的刘明生终于出师,挑着开像的家伙,刘明生开始当游方木匠。

那时,刘明生做木匠不像媒体报道的那样“为宣传传统文化”,那时刘明生的动机很单纯——为利来,为利往。巫傩文化在湘西像种田吃饭一样平常。造像是极好的一门营生。游方,为了生计,也为了提高自己的手艺。游方时,刘志明就像武侠小说中行走江湖的侠客。从不住店,逢观必进,逢庙必住,就连见到土地庙,都要停下来研究下土地公公的表情。有一次,为了画好罗汉,竟然在浦市镇江对岸辰溪县废弃的宋代古寺江东寺中住了半个月。

刘明生首先挑着工具箱来到浦市西北百里外的白羊溪乡。因为他接到了湘西名刹奇峰寺的订单,雕刻佛像。奇峰寺的“造像总监”是一位年过古稀的雕刻师汤明泽。看到年轻的刘明生也来造像,老人好为人师的毛病就犯了:“雕菩萨,你可知人体比例?”刘明生随口用造像的行话回答:“站七坐五盘三半。”

汤师傅看孺子可教,当即出了考题:黄灵官,左手握九节鞭,右手擒拿乌龙,脚踏风火轮,甚是勇猛。出完考题后汤师傅就去做他的“造像总监”去了。只留着刘明生孤孤单单一个人琢磨师傅的话。还好自己经历了师门八年的历练,又有多次在寺庙观摩神像的经验,更有多年的美术功度加持。刘明生先拿出纸按汤师傅描述的样子勾勒出黄灵官形象,就开始用刀斧造像。

“那时奇峰寺周围的深山中都是原始森林,我在溪边找了一颗口径有簸箕粗的榔树,和村民们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上山顶后,就开始用斧头锯子造像了。”刘明生说起造像的经历时轻描淡写,只说盛夏古寺,无水无电也无现代化设备。全凭手锯、斧头、凿来雕灵官,一雕就是半个月,自己的心性得到了极大的磨练。

当灵官雕成时,所有人都赞不绝口,唯有汤师傅在一旁默不作声。待人群散去后,汤师傅指着灵官对刘明生说:“你雕的灵官勇猛非凡,但你有没想过,灵官为什么要这么勇猛?”这个问题把刘明生问住了,以往他造像时,形神兼备是最高追求。但至于什么神像为什么长那样,从来没考虑!看到刘明生对背后的“所以然”来了兴趣,汤师傅又抛出了问题:“灵官雕好后,你可知道如何开光?开光要念什么咒语你可清楚?”

这时刘明生才回过神来,原来汤师傅是想收自己为徒,让他雕灵官只是对他入师门的考验而已,当即下跪磕头拜师。汤师傅是“高手在民间”的典型。佛道两教的掌故、巫傩背后的隐秘无所不知。就连写诗填词、篆刻绘画也信手拈来。

于是两人白天开像雕刻做工友,晚上授业解惑做师徒。

有一天,汤师傅接到业务要做“十八罗汉”,但因为十年,汤师傅的业务停了十载。再加上寺庙皆毁,要临摹也没去处,汤师傅焦急万分认为自己晚节不保时,刘明生把“十八罗汉”的图纸递到了师傅跟前。原来,这十八罗汉,在废弃的江东寺中正好有现成的。他外出游历时,曾在江东寺住了半个月,早已把这十八罗汉造型熟记于心。这让汤师傅大喜,从此教徒更无保留压箱底的请神祭典,开光口诀都倾囊相授。

“我做‘鬼脸壳’(湘西人对傩面具的俗称)的手艺就是从汤师傅那里学来的,汤师傅说做鬼脸壳只有核心弟子才会传授,我能学成这门手艺是机缘巧合,也是命中注定。”

刀斧演绎神鬼传奇

讲完自己的故事,刘明生从堂屋里搬出一块已经雕出模糊人脸的木料开始演示如何制作傩面。

“傩面的木料没有太多讲究,一般是就地取材。因为戴傩面的就是普通百姓,太名贵的木材没必要,也没人要!”刘明生边把面具粗胚在案板上固定,一边自嘲:“外人把傩面师看得很神秘,我们湘西人可不这么认为,抛开傩戏,傩面师其实就和木匠差不多!”

粗胚固定后,刘明生就开始拎出工具箱,像哆啦A梦一般从工具箱里拿工具:锯子、斧头等大件摆在地上;刨子、锤子、斧头等中号放在案板边远一点的地方;圆凿、方凿、油刷、调色板等小件则放在右手边。

“你姓雷,我今天就雕一个雷公吧。”说着刘明生就拿起笔刷在木质粗胚上画起来。刷刷几笔,木胚上就出现一幅似人似鸟的类漫画肖像。

“雷公名字虽然威风,可是长得可有点惨不忍睹。《西游记》中,孙悟空经常被骂成‘毛嘴雷公脸’,你看和这像不像。”刘明生画得不够精细,可以说用粗陋、夸张来形容。因为傩面主要是傩祭时的道具。傩祭是驱鬼逐疫的仪式。在古代,傩祭是全民参与的。按规格不同,有“天子傩”、“国傩”和“乡傩”之分。“天子傩”为天子专用,“国傩”参与者为王公贵族士大夫,而“乡傩”的主体则为下层百姓。“天子傩”或“国傩”后来慢慢发展成阳春白雪的“雅”文化,而“乡傩”则慢慢成为“俗文化”的典型。泸溪傩戏便是乡傩的一种。

“乡傩时,来唱傩戏,看傩戏的都是乡里乡亲,太精细的东西他们体会不了,所以傩面的造型越夸张,雕工越粗陋反而越能引起他们共鸣。”刘明生左手握凿,右手抡铁锤。手起锤落,木屑横飞。几分钟功夫,地上木屑散落一地,木胚上雷公脸也逐渐从平面变为立体。最后脸锤落在雷公的眼睛上,只听两声轻脆的声响,雷公的两只眼睛终于洞穿了。这时,刘明生拂去雷公脸上的木屑,把傩面贴在脸上。一瞬间,他便“变身”,从和蔼风趣的老者变成凶神恶煞的雷公。

雷公脸雕好后,刘明生从屋里端出一个搪瓷脸盆,把地上的木屑都放进脸盆中生起一盆火。待脸盆中生起青烟时,刘明生把刚雕好的傩面凑到青烟上。

“这是雕傩面的仪式么?让刚雕好的傩面‘吸烟’?”我忍不住问了一个很外行的问题!

“哈哈,的确是让傩面‘吸烟’,但你把这一行想得太神秘了,这可不是什么仪式。用烟熏,就像熏腊肉一样,一是为了让傩面防腐,二是让傩面看起来更有生气!”刘明生把傩面按在火盆上,烤一两分钟换一个位置,动作像烧烤摊的小伙子在烤肉串一般娴熟。烤了十分钟,看傩面里外都熏得泛黄后,刘明生这才把傩面滩在案板上让其冷却。

这时,刘明生也没闲着,他端起案板上的调色板,不紧不慢的调色。调好色,拿起傩面,就像京剧演员画脸谱一般给雷公“化妆”。

上色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先涂上一层底漆,待底漆干了后,再往上加一层… …因而仅给傩面上色这一道工序,有时就要持续两三个月。好在傩面颜色往往都比较单一,要么大红,要不大紫,更多的傩面,像是牛头马面、无常等往往都不用上色,只需要刷几层桐油就完工了。刷完漆、上完油,装上供佩戴用的带子,傩面的制作阶段就已经完成。

从娱神到娱人

如果是普通的木匠,在这个阶段,作品已经完工了。但是对傩面师来说,傩面却还不能“出厂”。因为傩面是沟通人神的道具,要出现在傩祭仪式上,还缺最后的流程——开光。其实,不仅仅是傩面,在湘西,任何神像都需要开光。而且开光时,不同的神像开光还需要念不同的咒语。

我们恳请刘明生做好人做到底,给眼前的雷公开光。刘明生摇了摇头:“开光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哪能说开光就开光。”但是傩面师似乎又不忍心让我们失望。于是决定给我们秀一段傩祭时的道家咒语。

刘明生咒语念得正兴起时突然停止。因为他瞥见了我的录音笔。在刘明生看来,这是辟邪驱魔的咒语,是道家安身立命的本领,是轻易不与外人说的。刘明生念了一半咒语后,念得兴起,说要给我表演一段傩戏。在他打电话找傩戏戏友的间隙,我偷偷地百度了一下关键词,完整的咒语就跃然手机屏上。我继续向眼前的傩面师投去崇拜的眼神,傩面师见我孺子可教,破例告诉我 :“就咒语是我老师教我的几大压箱底的咒语,一般人我不念给他听!”

手机屏幕显示,这咒语名为《敕灵鸡咒》,是道家神像开光、民间安葬时必念咒语——现代科技就是这样不懂风情,轻而易举地就把傩面师的骄傲和神秘撕得粉碎。

雷公面具成型,刘明生站起来,拿着傩面一步一顿的走走进另一间房间。当我跟着走进房间时,我看见刘眼生嘴角挂上诡异的笑脸。

“这么黑怎么不开灯啊?”摄影师也跟着进屋,按亮了白炽灯。灯亮,一声尖叫响起——房间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凶神、恶煞、阴森、扭曲的脸。这是刘明生的傩面陈列室,罗列了六七十件傩面。有牛头马面、小鬼判官、黑白无常、十二生肖、三十六天罡,也有雷公电母风神,还有地藏王菩萨和十八罗汉… …

佛家、道家神像皆有,苗、土家巫术人物也不缺——走进这房间,就如同走进了一个众神集聚的世界。

傩戏是人类祖先自然崇拜的残留,也是先辈生活场景的再现。傩戏,最开始只是一种人类取悦神灵的仪式,后来慢慢演化成娱神娱己的活动。在65岁的傩面师刘明生身上,则将傩戏从娱神到娱人的趋势体现得淋漓尽致:他集聚了一帮巫傩发烧友组建了一个傩戏班子,逢年过节就到湘西各地演傩戏。

“我不知道我会影响多少人对傩戏感兴趣,但起码我影响了我的家人,我孙女在我的影响下学了民俗艺术专业,她对我这个傩面师爷爷引以为傲。这对一个傩面师来说,够了!”